第68期 | 从两件顶级明代宫廷佛画说开去

作 者：吴 斌

宋元以降，水陆法会已经发展成一种复杂的宗教活动，有严格的仪式和流程，水陆佛画和唐卡更是必需的仪仗。

明朝立国，朱元璋首开皇家水陆法会的先河，洪武元年到洪武五年，多次在南京蒋山举办声势浩大的坛场，宋濂《蒋山寺广开佛会记》详述始末。其后各代皇帝均秉承了这个传统，每逢重要的庆典，如皇帝生辰，就大开法会。同时，敕造了大批水陆佛画和唐卡。因为它们代表了对佛的恭卑和皇家的威仪，所以，都是典雅堂皇、精工细作且不惜工本。督造它们的，往往是职位很高的太监，如协助永乐皇帝夺取天下、七下西洋的郑和。

上世纪初，法国的伯希和从北京带走了一套（34幅）明代宫廷水陆佛画，目前，基本上都收藏在集美博物馆。今天介绍的这两件水陆佛画，现藏克利夫兰美术馆，和集美博物馆的藏品同属一个堂口。两画右侧，分别用金字写有“等觉位十地菩萨”和“天龙八部罗叉女众”，表明了题材；在两画右上方，用金字写有“大明景泰五年八月初三日施”，上钤“广运之宝”朱文大方印；在两画左下方有“御用监太监尚义王勤等奉命提督监造”的墨书字样。

尚义和王勤，都是主管佛事的内廷太监，尤以尚义的地位为高。早在宣德二年之前，尚义就是御用监太监，地位甚至要高于同时期的郑和，他至少身历五朝，主要负责皇家的佛教事务。

尚义参与监造了青海乐都瞿昙寺（寺内隆国殿楠木匾的背款为“大明宣德二年二月初九日御用监太监孟继尚义陈亨袁琦建立”）；宣德三年与郑和一起主持南京大报恩寺的完工斋祭（见明葛寅亮《金陵梵刹志•钦录集》）；英宗正统年间，尚义监造当时北京最大寺院大兴隆寺（见《明实录•英宗》卷163）；尚义还监工了北京法海寺的修造（据寺内现存铜钟外缘下部的功德铭文）。

至于太监王勤，英宗朝曾参与过广德寺的修造（见《日下旧闻考》卷59引《析津日记》）。

土木堡之变后，英宗北狩，景泰帝即位，“景泰三年六月，命建大隆福寺，役夫万人。以太监尚义、陈祥、陈谨、工部侍郎赵荣、董之，闰九月添造僧房。四年三月工成”（《明实录•景帝》卷217）。景泰帝建造大隆福寺，主要是想从风水上压制明英宗，这有政治上的考虑，《万历野获编》道破天机：“大隆福寺为景帝所建，至撤英宗南内木石助之。未几，又从山西巡抚都御史朱鉴言，谓风水当有所避忌，乃命闭正门不开，禁钟鼓声。又拆寺门牌坊所谓第一丛林者，而无救于祸难。”

当时，大兴隆寺和大隆福寺号称巨刹，是朝廷的香火院，尤以大隆福寺为景泰帝推重。就在大隆福寺建成第二年（景泰五年）的八月初三，景泰帝举行了盛大庆典，“八月壬午，万寿圣节，出御奉天殿受朝贺，大宴文武郡臣及四夷朝使”，此事见载于《明实录•景帝》卷62。

万寿圣节就是皇帝生辰。景泰帝名朱祁钰，《明实录•宣宗》卷46记载：宣德三年八月壬午，皇子祁钰生。也就是在这一天，这批精工绘制的水陆佛画敕赐给佛寺，可以想见，受画的当然是大隆福寺了。

在明代诸帝中，逢生辰赐施佛画并非孤例，集美博物馆的“喜金刚”唐卡和英国维多利亚•阿尔伯特博物馆的“狮面佛母”唐卡分别署有“大明成化十年十一月初二施”和“成化十三年十一月初二施”的文字，而“十一月初二”正是明孝宗朱佑樘的生辰。

这两幅水陆佛画应当依照于更早时代的稿本。天顺年间的山西宝宁寺水陆画是另一组重要作品，还有北京法海寺壁画，比之集美和克利夫兰的水陆佛画，人物和场景多有契合，可对比参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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